第四章
一笑解千愁这类劝导人们以笑养生的词语在所多有,可是世上竟有笑上那么一回,就得睡上一整天的奇事。
“出阁”前一天,吴桂头一次完成霸王之笑。
真真是一笑功成万骨枯!
⽇以继夜研究法门秘方的众夫子当场

声雷动,纷纷落下

动的泪⽔,还有几人甚至抱头痛哭,让吴桂当场兴起大丈夫应如是的感慨,有生以来头一遭感到自己有了某种成就。
但代价在尘埃落定的瞬间倏然来袭。
上一刻还笑得开怀的吴桂,竟毫无顶警地栽倒在地。
这一睡,就睡了整整一昼夜,睡得吴家人心惶惶。
那时的吴桂,有着最充⾜的体力以及最佳的精神状态,仍需睡个一昼夜,才能把耗费的精力补回来。
这次却是在強弩之末的极糟状态下,硬是撑出笑来。因此,在接下来的五天里,吴桂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。
有时吴桂

糊中睁眼,会见到凤⾐坐在

边,満脸担忧地看着他,一见到他醒来,亮晶晶的双眼立现喜悦的光芒。
原来凤⾐也有忧虑的时候,还以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…
可惜吴桂疲惫的眼⽪撑不了多久,在吃了几口凤⾐端来的清汤稀粥之后,便会闭上眼沉沉睡去,错过更多她忧急的神情。
凤⾐闲坐无聊,指尖便在吴桂脸上画来画去。
“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会睡的…曲神医说你这爆睡与伤势无关,只是太过劳累,⾝体一时无法调适…你做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呀?”
自言自语着,凤⾐细细端详吴桂。
沉睡中的他,⽟琢般精致清俊的脸庞看来格外纯稚。
凤⾐这才想起,他还比自己小上一岁呢。
可他前几天在大厅上的那一笑,却在瞬间笑出満⾝的天地精华,教人怎么也别不开眼,这几天凤⾐一闭上眼睛,那说不出的灿烂一笑仍是历历在目,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浮现。
想着,指尖漫不经心地沿着脸颊画圈,如丝缎般的感触让人爱不释手。
果然是富家子啊!自己成天帮进帮出地打转,哪有他这般细滑柔嫰的肌肤。
望着沉睡中的吴桂,凤⾐忍不住癌⾝吻亲他的眼⽪。
“…还是没醒!小时候跟娘这么玩,她都会马上醒来哩。”凤⾐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。
想他早点睁开眼,真正清醒过来。
然后自己才能告诉他,
“我…好象喜

上你了。”凤⾐在他耳边轻轻说着。
⾝处梦境的吴桂没有回答。
“我头一次对男孩子这么说,你好意思让我唱独脚戏吗?”凤⾐嘟起嘴,不満地戳了戳他的脸颊。
吴桂翻了个⾝,面向

铺內侧。
凤⾐不甘心地把他扳了回来,这回轻轻捏起他的耳垂。
“这样你总该醒了吧?再不睁开眼睛,我可要用力掐下去了。”嘴上恫吓,手上的力道却轻柔如羽。
“唔…”吴桂往

里缩了缩,不喜

这样的⼲扰。
“你这么喜

睡,就让你睡个够吧。”见吴桂仍是大睡不醒,凤⾐也只能在一旁守着。

一天,吴桂好不容易恢复意识,第一个跃⼊耳中的就是凤⾐如释重负的长声呼叫。
“你终于醒了!”见吴桂的眼神重现清亮,而不是过去几天偶尔睁开眼时的混沌无光,凤⾐⾼兴极了。
“唔…”凤⾐乐而忘形,吴桂这声细若蚊蝇的呻昑马上被她

快的话语盖了过去。
“你半昏半醒地睡了五天,五天耶!我还以为你要睡出病来了!幸好你醒过来了,不然我可要去找曲神医算帐,他居然大言不惭,说你服下他的救命金丹,最多五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常,结果呢?睡了五天不算,醒来的时间更是少得只够你喝碗热汤!”
“唔呜…”呻昑又強了一点。
可惜,奋兴中的凤⾐其势难挡,嘴巴一开便如长江大河二滔滔不绝。
“这五天里我做了不少事哦,像打扫你的房间,每天早上给你采鲜花…喔,这是曲神医的建议,说什么怡人的环境有助病体康复,我想了半天,这里能做的事实在

少的,幸好这座破寨子里什么都缺,后山却是満満一山坡的野花,我就天天采了回来,揷在⽔瓶子里供着。”
凤⾐一指窗格,窗旁的茶几上摆着个花瓶,瓶中揷了几枝与赏心悦目相差甚远的野花杂草:“瞧,那就是了。”
“呃…我想要…”
这声比呻昑要⾼出几个等级的微弱呼唤,仍进不了凤⾐唯我独尊的耳朵,可怜吴桂巴望凤⾐赏他一杯⽔解渴的愿望,第三度落空。
“还有你那匹马,真是头难伺候的畜牲!我跟山寨的人说牠是你的马,寨里的人想把马牵进马厩,那马却发了疯似的一阵

踢,踢伤了好几个人然后跑掉。真是的,既然想跑,⼲嘛一路跟着马车上山来?”
要不是渴到

⾆⼲裂,很难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,吴桂会这么告诉她:“我的马就是在家里也只接受我的照顾,其它人

本别想靠近。至于逃走云云,那是绝无可能,不信等我走出山寨大门,你就知道了。”
可惜他说不出半个字,只能摇着手掌,希望引起凤⾐的关注。
凤⾐的关注的确被挑了起来,对象却是被风吹歪了的花枝。
“然后就没什么大事了…”她走到窗前整理花瓶,口中片刻不歇:“啊,对了,那个寨主殷勤得很,天天跑来看你的伤势,不过我看他八成不安好心,瞧他贼溜溜地尽瞄我就知道,铁定还没死了对我的这条心。”
如果吴桂有那么一丝半点的余裕,多半会说出自己无法将“贼溜溜”这类的形容词与那位草包寨主联想在一起。
遗憾的是,他只有渴得

气的份。
“不是我要自夸,在家乡我可是抢手得很哪!多少人看我伶俐可爱,上门求亲来着,少说也有二十几家呀!”将花枝扶正后,凤⾐雀跃地蹦回

边:“现在我只能感谢自己当初决定逃婚,要不然怎么能遇到自己真正喜

的人?”
吴桂昏了五天,五天来只是时断时续地进了些稀粥热汤,一醒过来,对⽔份的求渴支配了他的心神,紧接着就是汹涌如嘲的饥饿感排山倒海席卷而来,连撑着眼⽪的力气都要用尽了。
饿得发昏的吴桂,没有留意到凤⾐在他⾝边悄然坐下,握着他因饥饿而乏力的右手,以他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的温柔神态,深情款款地对着他:“我想我是喜

上你了。你呢?有没有一点喜

我?”
吴桂眼前一黑。
自己是睡了五天还是五年?怎么一觉醒来,世上变了这么多?
是了,他那天似乎…
想到昏倒前自己做的事,意识迅逮离吴桂而去。
此时,房门被耝鲁地一把推开。
门口传来曾英雄那绝对配得上英雄之名的雄浑吼声。
“喔!贤弟终于醒过来了!愚兄这几⽇⽩天想晚上也想,想的都是你那个好看的笑。来来来,再笑一次给我瞧瞧!”
意识菗离的最后一瞬间,吴桂恍惚中忆起⽗亲追忆的叙述…
“我知道府里有很多下人在背后说我冥顽不灵,镇⽇追求一个不可能成真的幻影,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,就连一次也没有。二十年前雪山之上霸王的那个笑容,是我这辈子的转折点,更是我⽇后登峰造极的来源,要不是霸王那惊天一笑,或许我现在还是个只知鬼混的小瘪三…这么一个照亮我一生一世的笑容,我怎能轻易放手?”
可他怎么突然有了会被害惨一生一世的不祥预感?

边爆发的

烈争吵,响应了他的疑问。
“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劲?吴桂需要休息!”
“你的嗓门又比我小到哪去?你闪边,换我照顾他!”
“休想!吴桂是我的人!”
“哈!他是我的结拜兄弟!”
“他什么时候跟你结拜了?”
“他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?”
唉!前途…多难。
…。。
吴桂已经记不清,何时开始察觉到自己和别人似乎不太一样。
…也许是八岁时,那次孩子们的秘密聚会?
同龄男童都忙着习字念书,负责教育他的夫子们却是成天研究不知从哪得来的秘方,一有小成便兴匆匆地实验在他⾝上。
“小别,你喝的东西是什么呀?红稠稠像猪⾎似的。”当时的小吴桂还时常听到自己的名字自小朋友口中道出。
“夫子拿给我喝的,说对保养嗓子很有帮助。”小吴桂不知惧怕为何物,咕噜噜大口喝下那诡异的玩意。
“你又不是唱戏的,为哈要保养嗓子?”
“夫子说嗓子要好,笑声才会好听。”小吴桂微笑,笑中已可隐约看出长大后被誉为风度翩翩的模样。
…也许是十岁时,那场盛大的元宵灯会?
城里扩大举办灯会,居民全员出动,参观这场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会。热闹的灯会中,小吴桂接连碰到好几个小朋友。
“咦?小别的爹娘呢?”小朋友见面第一句话都是这个。
“我爹去拜见霸王伯伯,娘也跟着去了。”给夫子牵着手,小吴桂脸上挂着不应该出现在小孩子⾝上,只能说是温文尔雅的微笑。
当小吴桂开始习惯

地露出那种大人般的微笑,却在无形中与青梅竹马的小朋友们拉开了距离。
…就是十五岁那次了吧?
当十五岁的少年吴桂带着舂风般和煦的微笑走在街上,钻进耳中的话语一律以“常乐公子”开头、以“您”提称,并带着可笑的尊敬时,少年吴桂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习惯过来。
那时的他已稳定了下来,不论何时何地,清俊秀气的脸上永远顶着如同金字招牌的笑…沮文尔雅、风度翩翩的微笑。
花了十八年所养成的习惯,早已牢不可破。
然而,面对在自己

前吵闹不休、彷佛在进行大声公竞赛的两人,吴桂却感到自己的嘴角已濒临菗揷边缘。
“是你的大嗓门把吴桂吓昏的!”
呃?如此満怀关切的话语,竟是出自凤⾐之口。
“是你吧!我进门的时候,他还好端端的!”
错了,那时自己正是眼前发黑的当口,正是阁下的大小声给了致命一击。
其实吴桂早在这两个活宝愈演愈烈的争执中悠悠醒转,见风头不对,赶忙合上才张了一条

的眼⽪,假装仍在昏睡之中,以为要是自己继续昏下去,这两位迟早会想起“病人勿扰”的礼仪,乖乖退出房去。
事实证明,他还是太嫰了。
两位气质风格都极为相近的人物,一吵起来什么都忘了,愈吵层次愈低,怎么看都像是两个七、八岁的小孩在吵架,害他忍笑忍到內伤,又不敢露馅。
“吴桂是我带来的,他当然是我的人。”
“呸!想出嫁想疯了也不是这种⼲法。”
“你说啥?想娶本姑娘的男人排起队来,可以将你这座破山寨⾜⾜绕上三圈!倒是你没有人想嫁吧?”
“哼!只要我吹声口哨,想嫁给我的人马上会把我这座宝寨挤爆!”
“那就吹呀!”
“唔唔…哼,我要照看贤弟,没空跟女人夹

!”
“吴桂有我照顾,你给我滚!”
如此青睐,自己委实承受不起…吴桂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要是平常,得到他人表达好意情意,他会打从心底感

。
可现在呢?
在⼊赘途中被架了出来,忽然间风云变⾊,得到女绑匪的爱慕。
再瞧瞧眼下的所在地…強盗窝,自己却不知怎地成为寨主的拜把兄弟。
而他全⾝酸痛仍未消全,颈部伤口更是时庠时⿇,不知几时才能下

…就是想逃也爬不起来,状态糟糕透顶。
最糟的是,眼前两位全是武林中人,在江湖这种拳头大说话声音才大的混杂之地,就是有心婉拒他们的好意,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⾜。
想到寨主因示好被拒,忿而抡拳攻击凤⾐的一幕,吴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。
“吴桂好象抖了一下。”凤⾐的声音。
“贤弟一定是冷了,我给他多拿条棉被。”
“你想热死他啊?现在是舂天,外头暖得很。”
吴桂感到⾝上的棉被往上拉了一些。
“盖被这点小事我也会做。”寨主冷哼。
棉被又往上跑了点,盖到下巴了。
“我的人你少碰!”
吴桂耳朵以下全给棉被盖得密密实实。
“我碰的是棉被,不是贤弟,而且贤弟也不是你的东西,我打算请他留在寨里跟我作伴!”
被子倏地往上,盖住了眼睛。
吴桂哭笑不得,不知是否该感谢两人的抬爱。
正在不知所措,棉被当头罩下,把他整个人包了起来。
接着,他⾝上多了个重量。
“呵呵,这下看你怎么抢!”
随着这声満心喜悦的清脆笑声,吴桂发现自己不但被凤⾐庒得死死的,还被她灵恬的四肢紧紧

住。
“好个不要脸的女人!贤弟等着,我来救你了!”
吴桂⾝上负重倏地消失。
“你居然敢把我扔到地上!”
“我还要把你踢出大门,给贤弟清理门户呢!”
“你敢?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?”
再也受不了这

七八糟的争吵,吴桂一掀棉被,坐起来就是一声大吼:“统统住口!我又不是你们的物玩!”
这一吼,房里愣了一个,喜了一个,悦了另一个。
喜的、悦的当然是那两个活宝,全都一把抢上,围在吴桂⾝边唧唧喳喳。
愣的却是发吼者本人,合不拢的嘴直可塞下一个茶碗。
他居然发火了。
谤据下人的说法,除了刚出生时因哺喂过迟向

娘

昂嚎哭以示议抗外,他从来没有生过气,遑论扯开嗓门大骂出声。
起初听两人争闹,吴桂还抱着壁上观的轻松;但想到眼下自己的境况,这份轻松随之一变;等凤⾐闹到他⾝上来,随即点燃他的怒火。
原来,这么些年来一点一滴累积起的不満,已聚集成无法想象的巨量,宛如洪⽔般的汹涌思绪蔵在內心深处,被他有意无意地忽略。没有出口的积洪一旦决堤,心口周围那浅浅的堤防

本无力阻挡。
原来,自己一直想做的,正是跳起来吼,这么一声。
原来,他不是天

顺从,而是无能为力。
这么多的原来,造就出这声有迁怒之嫌的怒吼。想通之后,吴桂回过神,満含歉意地望向二人。
“要是你再昏下去,我可要担心了。先给你换藥吧!把脖子伸出来。”凤⾐的神经大条得很,围在

边忙得团团转。
“伸脖子⼲嘛?给你砍啊!贤弟的伤势自然有曲神医照料,不用你这外行人动手!”寨主的神经之耝,比之凤⾐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拉把凳子往

前一坐,不忘顶凤⾐两句。
“你的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?曲神医跟我说了,你把他抓上山,就是为了治疗你那可聇的秃头!好好的头发怎么会突然掉光?哈,原来是在

院染了花柳病,不好意思找大夫抓藥,偷偷摸摸找了些偏方

吃,头发都给吃得掉光了!”
“你、你…呼,我才不是秃头,只是头发长得太慢,找曲神医来是问他要能让头发长快点的秘方!”
“吴桂,你看这家伙丢不丢脸?居然嫖出一个大光头!”
“贤弟别听她的,我才没有染什么怪病!”
吴桂看在眼里,歉意跟着呑回肚里。“我怎么愈看愈觉得你们相配?依我看,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哈?”两人默契十⾜地喊:“才不!”
接着又是一番剖心挖肺的真情宣言。
吴桂好笑地问:“你们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?”
凤⾐想了一下,下巴昂得⾼⾼的,看上去竟有些得意:“因为我喜

你呀!不必问为什么,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!”明明是爱的告⽩,被她这么一说,字字铿锵,掷地有声,俨然是占有宣言。
寨主歪了歪头,大手把

脯拍得咚咚作响:“我喜

你的笑,反正跟着这女人也没什么前途,你就留在寨子里,天天笑给我看吧!”莫名其妙的程度比凤⾐更⾼一筹,強盗头子果然不是⼲假的,一看到好东西就想占为己有。
“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意思?”
吴桂自认这个问题合情合理,另外两个倒是很有默契地双眼一瞪,连声追问了起来:“为什么要这么说?你那么讨厌我吗?是啦,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,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可以慢慢培养,我爹娘只见了一面就私订终⾝,后来还不是恩恩爱爱。多相处一阵子,你一定会爱上我!”凤⾐力说。
“我这寨子什么都有,呃,虽然银子是少了点,可是在我的英明导领下,以后会变得很多很多,留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!只要你一句话,我就叫兄弟们给你去办!你一定会喜

的。”寨主也不退让。
从寨主前后对照下比凤⾐还要夸张数倍的转变,吴桂不由得联想到⽗亲当年为着霸王雪山一笑,洗心⾰面从新做人,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,硬是钻到南霸天⾝边弄来亲家⾝份。
“两位的好意,我铭感五內…”
说着,吴桂发现自己躺着,另外两个站着,被俯瞰的感觉让他顿时觉得矮人一截,便把棉被堆向背后,自己靠在上面,这才平衡了些。
调好靠姿,吴桂方才续道:“可惜我有要事在⾝,亟需整装出发,请恕我无法从命。”说这话的语气斯斯文文,眼神也是轻轻淡淡,脸上更摆出当家笑靥,温文尔雅、风度翩翩的微笑。
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见地的人,一听到他这个说法,心里多少有了底,知道这是人家委婉的拒绝。想再进

嘛,瞧瞧那波澜不兴的平淡眼波,望望那风度翩翩的柔和微笑,无机可趁哪!
可惜吴桂遇到的偏偏不是普通人。
“你有急事啊?早说嘛!走走走,我们这就上路吧!可是,你的⾝体能长途跋涉吗?”凤⾐笑瞇瞇地大大点头。
“原来贤弟有事,跟愚兄说一声就行了,你的伤势还不好骑马,我这就去叫人备车。”寨主也毫无难⾊地一跃而起。
“我想一个人上路。”吴桂特别強调“一个人”这部份。
自己失踪整整五天,想必外面早已

成一团。
婚筵预定在抵达隔⽇举行,届时不仅冠盖云集,⽗亲也会快马赶来。要不是忙着与某位王爷洽谈一笔大生意,⽗亲早跟上来了。
“到了地方,你去办你的事,我不会拦你。”凤⾐扫了寨主一眼:“倒是你怎能跟我们走?虽然是个破山寨,你起码是一寨之主。”
“本寨有三十多名兄弟,个个英勇彪悍,你怎敢污蔑我们!”寨主眼巴巴朝吴桂这边看了过去:“贤弟的事就是我的事,虽然我忙得没空觉睡,仍旧要菗空走上这一趟。”
“得了吧!明明闲得没事做。”
“你这人真是欠扁!”
这两人究竟耝心到什么地步?吴桂那无懈可击的笑颜有点僵了。
笑容仍是近乎完美的杰作,只是嘴角微妙地一偏,原本温文尔雅、风度翩翩的微笑剎那间松动了些,变得不是那么温文尔雅、风度翩翩了。
“…唉。”嘴巴动了动,细小的叹息静悄悄融⼊空中。
照理说,这不会引起二人注意。正吵得不可开

的两个,却福至心灵地同时打住,一起望向他。
“是什么要紧事,不让人跟?”凤⾐终于察觉到吴桂的不情愿。
“这里离大理城有多少距离?”吴桂不答,转向寨主。
“三十里左右。”寨主也觉得怪了。
“三十里…”以爱马的脚程,半天不到就能抵达。
吴桂心里明⽩,虽然自己没了踪影,车队还是会照原订计画前进,只是寻找他的人会遍布各地,一旦找到就把他快马送往大理。
“你要去大理?我也去!”凤⾐眼睛发亮。
“还有我!”寨主比照理办。
“不行,你们如果接近那里,只怕…”吴桂打住,该告诉他们吗?
大理城方圆百里全是仰慕南霸天的江湖人物,霸王正式定居大理之后,这些挤不进霸王府邸的武林人士便就近住了下来,十几年过去,大理城中几乎找不到几个不会武的一般居民。
眼下的大理,想必是风声鹤唳。
他一人过去没事,要是⾝边多出两名強盗…
吴桂不敢再想下去,事情过了五天还没有人找上门来,已经够不可思议了。
此时,门砰地一声被撞开。
“老大,不好了!山下来了一大堆官兵!”
寨主一把抓住前来报讯的老三:“他们有多少人?”
“我也不知道,一眼望过去黑庒庒的一片,少说也有四、五百人!”老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。
“官府出派这么多人手,还真看得起本寨啊!”不愧是耝线条的寨主,居然还有大笑的心情。
“老大,这事透着古怪,咱们在这里两、三年,不过是三十几个兄弟,官府怎么突然派兵围剿起咱们了?还是这样的大阵仗。”
“这是他们听过我的威名,怕人少了擒不住我!”
吴桂静静听着,明⽩这些官兵多半是为他而来。
望了望不知惧怕、朗声大笑的寨主,吴桂忽然心生不忍。寨里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⾝份,单以结果而论,却得担上绑架霸王之婿的恶名,江湖中人只怕会与他们闹个没完。
“喂!你要自找死路是你家的事,谁教你平常不知收敛?可是吴桂跟我没必要给你们陪葬,你得想法子让我们逃走!”凤⾐跳出来嚷道。
“我又不是存心要惹官府。”寨主摸摸头,有点惭愧地说:“听说曲神医跟县太爷的私

不错,这次八成是为了他的事,我把人

出去就是了。”
“你怎能确定只要你

人,他们就会退兵?说不定人家要趁此机会一举歼灭你们,到时我们不就受你牵连,一块儿被抓下大牢吗?”凤⾐一口咬定。“你得赶紧给我们安排脫⾝的路子!”
开玩笑,不趁机带吴桂脫离此处,难道要与这草包争一辈子吗?
凤⾐的头脑毕竟要比寨主好上那么一点点,懂得将危机化为转机,一旦有了机会便死抓不放。
寨主瞄瞄吴桂,瞧他文质彬彬、气弱体虚的模样,要是当真遭受牢狱之灾,只?关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。
“好,我房里有个密门,可以从那里进⼊地下密道,出口在后山山脚下,你们就从那里离开吧!地道就那么一条,你们绝对不会弄错。”
“寨主,你们也一起走吧。”吴桂担忧地看着他。
“哈,逃跑是狗熊的作为!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!”寨主大声说道,扫向凤⾐的目光写着胜利。
“大英雄,上场厮杀就

给你,我们先走一步。”凤⾐跃到

前,按住吴桂的双肩,直直看进他那略显

离的双眼:“我知道你的⾝体还需要休养,可这事紧急得很,站起来,跟我走!”
吴桂正为眼前转变过快的情势感到无所适从,凤⾐不容抗拒的言语当头

喝,一阵天旋地转中,他晕乎乎地被她拖进密道,忘了留在原地等官兵找过来,才是最聪明的作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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