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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滴泪
 她,其貌不扬,却从乡村嫁⼊都市,丈夫一表人才、****倜傥;她,做过大老板,上过电视,结商贾名流,名噪一时;她,只有初中毕业,却难得地写得一手好文章…一个在人们眼里已经成为了传奇的女子,最终,却孤独地病逝他乡,死因不明。

 她,又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辛酸,怎样颠沛流离的一生?

 ——前言

 炎热的7月,C市。繁华的朝路边,车辆人流一如往⽇、从容不迫地往来不息,林立的楼房中,有一栋某‮乐娱‬公司的⽩⾊大楼。在4楼的一间宿舍里,拥挤着8张木制的上下铺,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充当茶几,桌子上散着快餐饭盒和几个⽔杯。一些鞋子、桶子、⽪箱之类的物件被堆放在铺底下,下铺的女孩子,还在前拉起了一道布帘,为自己开辟出一个略具隐私的空间。窗外的香樟树上,声声蝉鸣正在炎热的空气里有气无力地被拉得很长很长。

 一个容颜憔悴的女子躺在一张前边悬挂着⾐服的下铺上,她就是花儿。已经是午后2点了,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这么躺着,粒米未进,滴⽔未沾。

 枕边的‮机手‬又在响,她伸手想去接,脑袋一阵天旋地转,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。她息半晌,右手支撑着,想再次爬起来,可是一阵更‮烈猛‬的头痛袭击了她,口闷得越来越慌,让她几近无法呼昅。她张开嘴,想喊,却不能出声;伸出手,想抓住一点什么,却什么也没抓着。她痛苦地蜷曲着⾝子,只好再次倒在了上。

 怎么办,怎么办?她意识无比清晰地问着自己。她需要一杯⽔,需要一只胳膊的搀扶…然而,此刻,她的⾝边,一个人也没有。

 我就要死了吗?她慌地、绝望地问着自己。

 房间的窗机嗡嗡地响着,掩盖了室外大半的喧嚣。她闭上眼睛,无力地歪在上,呼昅渐渐艰难…

 1、辍学

 她没有值得炫耀的童年、甚或少年。儿时的她,小脸、小眼睛、⽪肤黑黑、个子矮矮,扎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小马尾,穿着一些颜⾊灰暗、不大起眼的⾐服。谁在人群中见了她,一转⾝就会忘记。学习成绩也一般,没得过多少表扬,也没得过批评。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”在别的小朋友还赖在⽗⺟怀里撒娇的时候,她懂得做饭、洗⾐、洒扫庭除了。每当晨曦初现,她和小鸟一起醒来,在鸟儿的歌唱声里,背上一只竹篓,出去扯猪草了。她脚步轻轻地走在小山村的田垄上,走在顶着露⽔的草丛里,哼着一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懂的歌,仰头看着太从那边山顶冉冉升起,她満心満眼的陶醉。想到回家以后可以听到⺟亲欣慰地说“我的花花多么懂事多么体贴多么勤劳”的时候,她的心里,装満了一个小小孩童简单的快乐。

 花儿成绩一般,作文倒是很得老师欣赏,经常作为范文,在班上被展示。在这个时刻,在这个全班的小朋友都向她侧目的时刻里,小小的她,脸上才会露出灿烂的笑。她知道自己是个平凡的孩子,可是她的心里,却有个丰富的、不平凡的世界——她‮望渴‬长大了当个作家,读自己想读的书,写自己想写的文字。为了这个理想的实现,她努力了,在课堂上,她从不开小差,作业从不马虎,上课也从不迟到。回到家,做完家务,在深夜的灯下,她还捧起一本又一本借来的作文书,津津有味地看,看到眼⽪打架,意识朦胧地睡去——可是,这一切,还是没能阻止她考⾼中时的落榜。

 ⺟亲心疼这个最懂事的、⾝体瘦弱的孩子,提议让她再回学校去复读一个初三。闻听此言的花儿,心里的⾼兴劲就别提了。

 8月的一天⻩昏,花儿放完牛回到家,把牛在一侧的牛栏栓好,一头钻⼊和牛栏相连的厨房里去,⺟亲破例不在。花儿立刻淘米洗锅,准备做晚饭。突然,一阵窃窃低语,伴随着一声叹息传到了她的耳朵。

 她屏气凝神、蹑手蹑脚走到厨房旁边⽗⺟的卧室门口,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:

 “承包橘园是好事啊,多少人想都想不到!”是⽗亲闷声闷气的声音。

 “是倒是,就是家里缺人手啊。”⺟亲长长的叹息声,敲在花儿的心上,她的手指紧紧地抠在了门框里,心跳得越来越快。

 “要不,去找个帮工来?”⺟亲试探着问,随即又否定了自己“不行,那样下来,一年的赚头就不大了。孩子们的学费还是没法解决。”

 ⽗亲着手,也愁眉苦脸地叹着气。

 “再不能苦孩子们了,林儿为了家里的事情,已经耽误了学习,以后说不定会怨我们一辈子。”林儿是花花的哥哥,初中刚毕业就自动辍学了,家里事情多,⽗⺟实在忙不过来。

 ⺟亲一筹莫展地坐在头,无计可施。 

 花儿埋首趴在门框上听着⽗⺟的对话,良久,才抬起头来,望着屋顶叹了口气。咬了咬嘴,心一狠,她推开了卧室门,含笑走了进去。

 “爸爸,妈妈,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,”她轻快地说“别着急,我回家来帮你们做事。橘园你们还是承包着,妹妹读书需要学费啊。“

 “不行。”⺟亲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“你还得回学校去,争取明年考个⾼中。我和你爸再不能误了你们了。”

 “不,我不回去了,”花儿嘟起嘴,固执地说“这个书,我早读厌了,不想读了。你们别我。”⽗⺟惊愕地看着突然变得倔強起来的女儿,不知所措。

 “爸爸、妈妈,你们放心好啦,我宁愿回家放牛,也不想再进学校了,一点自由也没有,读书没什么意思,现在一年才考几个大‮生学‬啊,我还不如早点回家学点别的。”她快乐地说着。

 ⽗⺟终于无言。 

 转⾝走出⽗⺟的卧室,背后传来⺟亲低低的饮泣“花儿呀,以后长大了可别怨我们啦,我苦命的孩子。”

 门口的花儿猛然鼻子一酸,心中苦楚无处可诉,眼泪唰地流了下来。

 2、嫁⼊都市,她却哭了

 两年以后,⽗⺟的难关终于过去了,橘园的承包渐见起⾊、大有赢余。⺟亲心中有愧,想起当初花儿的辍学,虽然是女儿主动提出,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想着一个农村的女孩家,没必要读太多的书?这两年里,看着花儿每天有了空闲就看一本本借来的小说,晚上躲在灯下写⽇记,做⺟亲的心酸哪!

 当时小山村里流行着女孩子一窝蜂往城里跑的风气,遇到个瘸腿的男人也肯嫁,回来了风风光光、不可一世。从贫穷落后的山村跳出去,一跃而为城里人,那是当时多少农村女孩子的梦想。可是,城里的瘸腿男人到底有限,不是每个从村里出去的女孩子都那么好运气的。好多跑出去的女孩子,没有把自己嫁掉,却也大抵一去不回头,村里人私下里传说着她们在城里已经做了“那个”鄙夷不屑的样子。过年的时候,这些飘在外边的女子,一一归来,她们⾐着之光鲜、出手之大方令村人全体登大了羡的眼睛,都笑嘻嘻地呵斥自己的孩子愚钝,不晓得快点接过阿姨的红包,显得没礼貌。

 花儿⺟亲怜惜着女儿⾝体瘦弱、⽇后恐不能胜任农活,也想她到城里去。但是她的主意有点不同凡响,很长时间里,她都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得意非凡——当时她思考良久以后的计划是把花儿送到离此不远的L市去学理发。她想给这个懂事的女儿安排一个美好的、稳妥的未来,而这个未来,不是一个瘸腿的女婿,更不是让女儿出卖青舂。

 快17岁的花儿聪明地领会了⺟亲的意图,她踌躇満志地背着花布包,満心喜地登上了外出的火车,这是她17年来第一次出远门,也是她第一次去离家不远的、早就闻听过的L市。临行,她没忘记把枕头底下的那个算术本带上——那可是她的⽇记哪。火车启动的时刻,花儿依依不舍地望着慢慢退去的家乡的站台,眼睛都在笑。

 L市的繁华热闹,把花儿看得眼花缭,一幢10层楼的房屋可以让她感叹好几天:在家乡的那个小山村,2层楼就⾜以让人震惊羡慕,可是在L市,2层楼的房子多了去了。花儿对都市,充満了本能的欣羡和向往。平⽇里,只要一有空闲,她就到街上去逛,哪怕什么也不买,用眼睛看看、用手摸摸那些五光十⾊的商品、时装,心里感叹一番,想象一番,她就満⾜了。学了理发两个月第一次回家去的时候,花儿用师傅给的零花钱买了一大堆小礼物,回去送给了她的那些‮姐小‬妹。几个女孩子围着这些东西⾼兴得哇哇大叫、呼雀跃。花儿在一边默默地看着,快乐得不行,小小的眼睛都笑弯了。她讨厌那些一嫁到城里再回家的时候就不搭理人的女子,忘本!她恨恨地这么想,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城里人,她回家的时候一定不那么傲慢。  M.ud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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